延德法师:生死原来也平常
发布时间:2024-06-12 04:04:16作者:佛心网
人类从远古洪荒时代起,便开始了对自身必死之命运的思考它困扰着一代又一代人,成为人类思索的永恒性问题。哲学,被柏拉图定义为“学会死的学问”,叔本华也说:“死的困扰是每一种哲学的源头。”
生死问题是人生的大问题,人生的有限性在生死问题上最突出的表现出来。可以说,人生意义与价值问题的思考,都同对生死问题的思考息息相关。人正是由于意识到他终有一死,从而在死亡还没有降临到他头上时,就会思考人为何活的问题,死亡意识越强,对人生意义与价值问题的追问也就愈迫切。
原因很简单:既然人终有一死,死亡时对于人来说不可避免,那么,我们每个人为什么还会执着于生,生的意义与目的究竟何在呢?这是从死亡问题所引发出来的对于人生意义与价值的思考。在中国传统的学派当中,儒家对生死的态度是“未知生,焉知死”,是回避死亡问题。庄子则是直面生死,最能反映庄子对生死的看法的是“鼓盆而歌”的寓言,据说庄子的妻子死了,开始的时候他很伤心,但后来却拿来盆子当鼓来庆贺,旁人不解。于是庄子说了这么一番话:“不然,是其始死也,我独何能无概然?察其始,而本无生;非徒无生也,而本无形;非徒无形也。而本无气,杂乎芒芴之间,变而有气,气变而有形,形变而有生;今又变之死,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,人且偃然寝于巨室,而我嗷嗷然随而哭之,自以为不通乎命,故止也。”(《庄子·至乐》)这段话说明:亲人死后,人很悲痛,这是一种纯粹出乎人的自然天性的感情。但庄子认为,死亡到底是什么呢?它不过是“气”之聚散而已,因此一旦认识这一点死亡并不恐惧,它反倒成了人的一种解脱之道,所以庄子要求人们从死亡的恐惧中解放出来,直面人的生死。
佛经说每个人活在世上,都有八种苦,即生、老、病、死、爱别离、怨憎会、求不得、五蕴炽盛。八苦之中以死苦为最,佛经将死的痛苦比喻为“活牛剥皮,生龟脱壳,螃蟹落汤”,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。在一般人看来,生之可喜,死之可悲,好生恶死是人之常情,甚至“蝼蚁尚且偷生”。但在悟道者眼中,生死一种假相,梦幻泡影。所以,佛教的修行者们不灭除生死,也不惧怕生死,在生死中通达生死,在生死中超越生死。这些修习佛道的人,不离生死又超越生死。他们依照佛教严密的教理,再加上自己内心的契证。在直面生死的时候,比常人多了份洒脱和自在。他们游戏生死,临终翕然脱去,令人叹为观止。他们的事迹斑斑可考,在这里我略举一二,来证明此言不虚。
一、唐朝时五台山邓隐峰禅师,参学于马祖,石头二位禅门巨匠的门下,得到了悟处。他每年冬天到南岳衡山,夏天则到五台山避署,如同大雁一样南来北往优游自在。一次,他在回五台山的途中,恰逢两军对战,遍地肢份首碎,腹破肠穿,惨不忍睹。禅师于是脚踏锡杖,自两军阵前飞过。两队人马正在鏖战,忽见一个出家人飞过,纷纷放下手下兵刃,驻立观看。后来,竟化干戈为玉帛。偃鼓息兵。因为禅师显露了神通,必须入灭。于是当他回到五台山同僧人们闲暇聊天时,问大家:“诸方大德们入灭时,有坐着的,有躺着的,我都见过。有站着圆寂的吗?”旁人答言有。他又问:“那么有倒立着圆寂的吗?”众人皆答未曾得闻。隐峰禅师就倒立着圆寂了,奇怪的是,衣服还是顺着身体的。大家商议欲将禅师躯体抬往化身窑火化,但重若千斤,数人也无法挪动半分毫。于是远近的人都来瞻仰,纷纷稍奇,叹未曾有。隐峰禅师有个妹妹也在五台山出家为尼,当时也在,来到近前说:“你在时作事不被人理解,死了也要不循常理。”说完,就推了一掌,隐峰禅师轰然就倒下来了,大家很轻松的就抬去火化了,得舍利无数。
二、汾阳善昭禅师,参首山省念禅师得大悟,住持汾州太子院,终日坐一榻,是不出户者达三十年之久。龙德府尹李侯是禅师故交,敦请善昭禅师住持承天寺,便者来请了三次,善昭禅师都不答应,使者受到了惩罚。便者再一次来到了禅师处,说:“这一次务必请禅师和我一起去,不然,我性命休矣!”禅师就说:“好啊,我们吃了饭就出来。”于是禅师沐浴更衣,设斋饭。席间对大家说:“老僧要去了,谁可以陪我去?”一僧站起来说:“我可以去。”禅师问:“你一天能走多少里?”答曰:“五十里。”禅师说:“你去不得。”又一僧站起来说:“我日行七十里。”禅师说:“你也跟不上我。”这时,侍者站起来说:“我可以跟你去,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。”禅师说:“你可以去。”又回头看了使者一眼,说:“我先行一步了!”说完,放下筷子就圆寂了,侍者也于禅师身边站着圆寂了。
三、洞的良价禅师,游方见南泉禅师,领悟到了无上妙旨。后来住持江西高安洞山,将要圆寂的时候,有僧人问他:“您身体违和,还有一个不病的吗?”禅师回答说:“有”。禅师又反问了这个僧人:“离开这个病壳子,我们在哪里相见?”僧人茫然无对。禅师示一颂云:“学者恒沙无一悟,过在寻他舌头路。欲得忘形泯踪迹,努力殷勤空足步。”说完,就去剃发,沐浴,搭衣,鸣钟与大众告别。然后安然坐化。时大众哭天抢地,悲痛不已。过了几日,禅师忽然睁开眼睛,对大家说:“出家人心不附物,是真修行,劳生惜死,哀悲何益?”又命个典座办愚痴斋,大家还是恋慕不已,拖延七天才准备好,禅师也就随众,吃完斋饭后,回到方丈室,站坐着溘然长逝。
四、后唐保福禅师将要示寂时,对大众说:“我近来气力不济,大概世缘已到。”大家纷纷说:“师父法体仍然安康,不会的。”其中有一位弟子说:“时限若已到,禅师是去好呢,还是留住好呢?”禅师亲切的反问道:“你说怎么样才好呢?”这个弟子说:“生也好,死也好,一切随缘,任它去好了。”禅师哈哈笑道:“我心里话被你偷听去了。”说完就圆寂了。
上面这些例子都是异乎常情所闻,究竟怎么样才能达到这种洒脱自在,游戏生死呢?这是因为我们人人都有一颗妙明真心,时刻放光动地,但由于无明蒙蔽,不能显露,正如一位禅师所描述的:“我有明珠一颗,久被尘劳封锁,一旦尘去光生,照见山河万朵。”若我们能背尘合觉,就能现证这个心,就能即生解脱,即能转物,也就生死一如,自然来去自在了。
当然,一个人,出生了,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。而只是因缘交给他的一个事实:因缘在交给我们这个事实的时候,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,死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,我们怕也没有用,但也不必急于求成,总之,生不贪求,死不畏惧,正如道楷禅师示寂有一首倡子说:“吾年七十六,世缘今已足。生不爱天堂,死不怕地狱;撒手横身三界外,腾腾任运何拘束?”
生固欣然,死亦何惧?花落还开,水流不断。世间万物,均有生住异灭。死也是人生中许许多多普通事中的一件,如同吃饭、喝茶、说话一样寻常。
所以我要说:生死原来也平常。然乎?